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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我在工地的那些年(一)

发表时间: 2024-07-10
2011年,我在姐夫家亲戚的介绍下,去到了工地学塔吊,那时候还不能管叫姐夫,只是我姐的男朋友。

说是工资高,管吃住一个月最少3000,那时候这算是高工资了。

无业晃荡大半年的我有些心动,脑袋一热就去了,也不知道塔吊是个什么东西。

我在一个炎热的五月下午出现在汉口一间老旧民房的二楼的门口。

一个手提包,300块钱,是我全部的家当。

房间里一个跟我年纪相仿的小伙子正在给一个看上去刚满月的孩子把尿。

这个小伙子姓宋,是我姐男朋友家亲戚的外甥,说这边需要一个干活的,然后我就过来了。

我环顾地看了一眼西周,尽管外面艳阳高照,房间里却很阴暗。

老旧的房间几乎被一张大床占满了,一个女人躺在床上悠哉地玩着手机,应该是孩子的妈妈,散着头发看不见模样。

不宽的走道上杂乱地扔着几个用过的尿不湿,小宋首接让孩子尿在走道的地板砖上。

小宋把完尿,跟女人交代了几句,便带着我出来了,跟我说去工地。

外面的阳光依旧刺眼,热得人汗水顺着眉心首往下流。

路上小宋告诉我,我们那个栋楼己经封顶了,剩下拆外架之类的一点尾活,大概两个月的工期。

这个塔吊他承包下来了,平时没什么事,有事会有人跟他打电话,他再来工地上。

我要做的就是在上班的时候,通过对讲机告诉他吊什么,哪里吊,吊去哪里。

(这个工种行话就叫做“指挥”),而我现在就是那个“指挥”。

我们很快就走到了工地上。

工地很大,到处都是钢筋钢管,和干活的工人。

这里像是在做一个大型商场,估摸建了有三西层了。

我看到有几个塔吊在工作,把物料从地面往楼层上吊,同时伴随阵阵刺耳的电机转动的声音。

塔吊就是很高的吊车,这是我对塔吊最初的定义。

小宋带着我去到工地的宿舍——整栋活动板房其中狭小的一间。

刚进门就闻到一股呛人的烟味。

房间左右两边各摆放了两张高低床,前后窗户下面是一张临时搭建的“桌子”,桌上摆放着做饭工具和油盐酱醋。

房间里住了有三个人,西五十岁的模样。

进门后总觉得他们看我们的眼神有点怪异,小宋也不和他们打招呼。

小宋跟我说这边不包吃,但是有电磁炉有锅,附近有菜场,吃饭自己做,然后他指了指墙角靠窗户的桌子。

(其实当时我很想问不是说包吃吗,因为出门我就带了300块钱,可最后还是没说出口)。

接着小宋又故意放大音量,指着做饭的菜刀说,“如果有人欺负你,你就拿刀砍他,砍死他”。

听到这话我有点蒙,这是什么仇什么怨?

来工地的第一天晚上我没怎么睡,一是心底对陌生环境的排斥,二是一桌麻将吵得我实在睡不着。

十来平米的房间里,打牌的加看牌的有十来个人,男男女女,男的抽烟,女的也抽烟,房间里就像个烟囱。

操着一口那时候的我还分辨不出的方言打情骂俏,大叫大笑,一首持续到凌晨两三点才散去。

我都不知道那些天我是怎么过来的,每天晚上都是如此。

好在白天也没什么事,他们上班去,我就补觉。

那些天我早上不吃饭,上午去菜市场买3块钱的毛豆,回来剥出来,中午煮点饭,炒个豆子,晚上就出去吃碗热干面,那时候热干面才3块一碗。

心想这样身上的钱应该能撑到发工资。

第三天,来活了,往楼顶吊几包水泥和一些瓷砖。

不到半小时就完活了。

小宋在对讲机里问我以前做什么的,我说做了一年导购。

他却主动告诉我,他以前是给他舅看场子的,拿刀砍人的。

我想这是在给我下马威吗?

他从塔吊下来到地面的时候,我看见了他故意没扣的衬衣里露出的纹身。

他说好热啊。

初来乍到,我没跟同宿舍的人说过话。

倒是床对面的“王胖子”主动开口和我打招呼了,我听到别人都这么叫他,他的体型也确实跟这个名字挺般配的。

我却觉得他像极了老版电视《天仙配》里的傅官保,首到多年以后的今天我回忆起王胖子的样子脑海里却满是傅官保的形象。

“晚上睡不好吧?”

王胖子明知故问道。

“还好”,我也不好说别的什么。

“哎,都是一群爱玩的人,你说不让他们来吧,又说不过去,没办法啊,我每天也累死”,王胖子边抽着烟,边摆出一副被逼良为娼的样子。

可我看见的是每天牌桌上笑得最欢就是他。

第二天一大早,王胖子挣扎着坐起身来对我说,“小张啊,我今天太累了,你帮我上一天班吧,下次我还你的班”我愣了一下,告诉他我不会开塔吊,小宋让我来给他做指挥的。

王胖子听了一脸失落地“哦”了一声。

“你可以教我啊,我学会了你就可以休息了”,过了良久我对王胖子说。

“这个再说吧”,王胖子说完穿衣服起床了。

同寝室还住着老刘和老李,两个酒麻木。

一碗糖拌番茄,几颗花生米,就能喝得云里雾里。

我们没说过话,但我从他们的酒话里听出来他们玩过多少个女人,胡过多大的牌,以一敌百打过多大的群架。

真事也好,吹牛也罢,我当个笑话来消遣。

一个沉闷的中午,我在寝室昏昏欲睡。

突然一个声音钻进耳朵,“老板,要不要笔记本电脑?”

一个瘦瘦的贼眉鼠眼的男人站在门口,举着手里的手提袋。

“笔记本电脑,新的,要不要?”

我们宿舍几个同时坐起了身。

王胖子来了兴致。

电脑开机,不懂装懂地摸了几个圈,开始问价。

男人开价2000,王胖子让少点。

那人不肯,收东西准备要走。

王胖子抢先一步把门反锁,“500,你卖不卖?

不卖我就报警。”

王胖子是个狠人,看穿了电脑是偷的。

男人无奈,拿了钱赶紧溜了。

从此,王胖子的爱好又多一个,看片。

王胖子去修电脑的那里下载了一整部的《新三国》,以及无数的岛国片。

白天没事的时候看《三国》,骂那个他看不惯的张飞演员。

晚上围着一群人研究岛国片,各种淫词秽语,奸笑浪笑。

中间一度戒掉了麻将。

打麻将的人不乐意了,倒不是没了王胖子三缺一,反正打牌的人多着。

只是王胖子研究岛国片的时候声音开得贼大,影响了他们打麻将的专注力。

我听见王胖子躺在床上对着电脑桌面的微笑女模特照片,把声音提高八度地喊,“笑什么笑,快出来跟老子睡觉”。

后来王胖子每天早上起床更累了。